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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伸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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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奶奶,您不能這樣!!”

我哭得不能自己,本能的出手想要攔下她!

就說奶奶為什麽不提前叫爸爸把蘋果買了,特意叫我出去買,就是為了把我支出去!

她換完衣服好將紅線藏到身下,憋大招呢!

平生都沒遇到這種事,我沒有想到,奶奶會想出這麽個法子,為了我去對付周天麗!

雖然清楚,如果攔下了奶奶,周天麗會跑掉,奶奶的心血將全部泡湯,她臨終前強撐著清醒,就是為了替我報仇,可若是我不攔著奶奶,那她就會錯過上路的時間,不是壽終正寢的了!

人活一輩子,最後求得就是個好走。

我既然是先生,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奶奶不好走!!

心裏那道坎兒就過不去!

“栩栩你不要糊塗!!”

奶奶死扯著紅線,咬牙同體內的周天麗搏鬥,“我已經活到頭了……怎麽死不是死……你不要打擾我……我要報仇……報仇……”

“但是您不能這麽死!!”

我執拗的拉扯她的胳膊,奶奶單薄的身體被我扯的發晃,她緊咬牙關,幕的喊了一聲,:“紅玉!!”

身前倏地擋出一道佛光,熱燙迎面,直接將我彈開了!

我踉蹌了兩步,直聽著三姑呢喃念經的聲音響起——

看向門口小玻璃,爸爸還在撞門,媽媽喊著讓我開門,間隙時露出雪喬哥詫異的模樣以及純良震驚的臉……沒看到三姑,但是她怎麽會誦經擋開我?

不應該是幫我對付周天麗嗎?

眉頭一緊,我想到進病房時三姑的覆雜神情……她早知道奶奶要這麽做!所以她糾結,她沒有打電話通知我奶奶要離世,但見我回去了,她就按照奶奶的要求照辦了!

“蔣月娥,上路了……”

陰沈冷森的男音響起,“蔣月娥,上路了……”

三姑的誦經聲頓匿。

兩名戴著尖帽的男人穿門而入。

我第一次將陰差看的清晰,他們臉上沒有任何五官,單純的一張面皮兒,身體也是若隱若現,鮮明的只有那頂即將觸碰到棚頂的高帽子!

繃~!

奶奶勒著脖頸的紅線琴弦般折斷!

周天麗登時就從奶奶的身體裏飛出,“想害我?你個老雜種!!”

我唯恐她從陰差面前跑走,迅速掐訣對著周天麗腳腕一抓,“別跑!!!”

周天麗的能耐再次顯出,她腳腕的觸感就像是冰塊,又硬又滑,對著我手一踹,涼風乍起,右手中指瞬時鈍痛,我趔趄的退了兩步,道法上真是高下立見,我依舊不是對手!

“有邪靈!!”

陰差大喝,“孽障!還不束手就擒!念起陰司大人!有邪崇作惡!”

這倆哥們絕對想不到來領個壽終正寢的上路者會遇到‘通緝要犯’!

顧不上我奶奶,他倆跟著周天麗就一同穿出窗戶消失了!

幾秒而已,驚心動魄。

我奔到窗邊一看,夜色烏雲湧動,雷雨將至。

念起陰司大人啥意思?

呼叫高層逮捕?

沒時間多想,我趕忙回到病床邊,“奶奶,我知道您心疼我,可是……奶奶?”

奶奶平躺在病床上,眼睛睜著,眼珠一動不動,嘴巴也是微微張開的樣子。

蘋果骨碌碌滾落掉地。

奶奶已悄無聲息。

我顫巍巍的伸出手,在奶奶的鼻息處一探,耳畔轟隆一聲,“奶……奶……”

雙膝猛然一跪,“奶奶!!!”

走了。

這麽走了!

誰領您上路啊!

差一分會差很多事情啊!

“這是哪?”

身後突然傳出聲音,我轉過臉,只見奶奶一臉茫然的站在病房中間,周身綠光瑩瑩,她眼睛像是什麽都看不到,手胡亂的四處摸著,“好黑啊,這裏好黑……栩栩?栩栩你在嗎?你給奶奶指個路……奶奶要怎麽走啊……”

我張著嘴,聲音梗在喉嚨,啊啊的,卻發不出音節。

“栩栩?”

奶奶四處的看,“好黑啊,你能聽到奶奶說話嗎,奶奶要往哪裏走……”

“西,西……”

我脖子凹陷著,高喊出聲,“西南大路!奶奶!西南大路你朝前走啊!!奶奶!!!”

“喔……”

奶奶笑了,扭頭似乎看到了路,擡腳朝著病房門走去,:“去西南……去西南……栩栩,給奶奶喊啊,奶奶要去找你爺爺了……老頭子啊,我來了,我來了……哎,我的蘋果呢,蘋果呢……”

蘋果……

我摸索著撿起蘋果,塞到病床上的奶奶的手裏,“蘋果在這裏!奶奶!蘋果在您手裏了!!!”

奶奶低下頭,好像真的從手中看到了蘋果,笑的心滿意足,猶如孩童,“好了,我要去找老頭子了,老頭子,老頭子……”

砰!!!

病房的門被爸爸踹開,他踉蹌著奔進來,沒有看到奶奶擦著他的身體走出去,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到病床邊,拿起奶奶身上的紅線,失聲痛哭,“媽!您老臨了臨了幹啥要勒死自己啊!”

我哭得看不清前路,大力的擦著淚,見奶奶出了病房,便撐著病床站起來,我還得跟出去,繼續給奶奶喊,誰知沒等站穩,爸爸就固定住我的肩膀,“你奶為什麽要勒死自己!!”

“她……”

我看向病床上的奶奶,剛剛還睜著眼居然合上了,唇也閉嚴了,貌似瞑目了。

心扭扭的疼。

“我奶奶她是……呃!!”

‘啪!’

臉頰火燎燎的一疼。

一道耳光過來,我臉都順著力道一偏!!

“梁大友!!”

媽媽大叫,“你幹什麽!!”

爸爸瞪著我,“梁栩栩!你回來做什麽!非得讓你奶奶走不好嗎!我就說心裏發慌!心裏發慌!直覺不會騙人!你奶奶明明可以順其自然的閉上眼,你卻逼得她最後勒死了自己!!枉費我對你的一番苦心!!”

我眼前都是水光,臉木著,耳旁嗡嗡作響,唇瓣顫抖的道歉,“爸,對不起……”

“對不起有什麽用!!”

爸爸用力的晃著我肩膀,“你不是先生嗎!先生能看著你奶這麽走嗎!你鎖什麽門!!她從壽終正寢變成自殺啦!!你個不孝女!我非得打死你!!”

“梁大友!!”

媽媽拖拽著不太方便的身子扯著爸爸,“你打栩栩幹啥!!有氣你就朝我使!打我吧!!”

“梁伯伯您別沖動!!”

雪喬哥跑進來抱住爸爸,純良也在旁邊開口,“梁爺爺!你幹啥打人啊!!”

人聲雜亂,奶奶又幽幽的喚起我,“栩栩啊,怎麽走……”

我撥開身前的人,疼或者質問都顧不上,趔趄的跑到門外走廊,扶著墻面看到奶奶的影子,“西南大路!奶!去西南!!西南大路你朝前走!!”

“哎,你是不是蔣月娥患者的家屬,不要大聲喧嘩!!”

醫生護士正往病房跑,對著我大聲提醒,“還有別的患者在呢,註意影響!”

我哭著沒回話,搖搖晃晃的朝著奶奶追趕,她走的很快,腳跟沒有著地的漂浮,很快就到了走廊的盡頭處,白霧晃進,霧氣中率先出來了一個脊背微躬的老頭,他穿著一身老式中山裝,布滿皺紋臉上帶著笑,“老婆子,我來接你啦!”

爺爺。

是我爺爺……

“孫女啊。”

爺爺握住奶奶的手,要進入白霧時又轉頭看向了我,“回吧。”

我捂住嘴,奶奶也回頭看著我笑,他們倆在霧氣中朝我揮手搖晃,每個人手裏還都握著個蘋果,“栩栩,我們走了,你放心吧,奶奶不怕走丟啦。”

“奶奶啊!!”

我跪下看著他們,“奶奶!您的恩情栩栩只能來世再報答啦!”

爺爺奶奶沖著我笑,沒有多餘的話,笑的只剩慈祥灑脫。

兩老揮著手,在盡頭的霧氣中慢慢的走遠消失了。

我跪在原地痛哭,記憶中的奶奶永遠帶著孩童氣的狡黠,喜歡說民間的歇後語,對生活永遠懷揣熱忱,為了我,她說要學道法,我們都覺得她在胡鬧,卻獨獨沒想到,她在生命的最後,會為了我,‘鬧’出這麽大的一件事情。

嘩啦~嘩啦~

身後傳出了鐵鏈拖地聲。

我淚眼婆娑的回頭,雙目不自覺的睜大。

周天麗被鐵鏈綁著,兩位平臉陰差各自拽著鐵鏈的一頭,身後還跟著個極其高壯的漢子,我有點看不清那壯漢的模樣,使勁兒的擦了擦臉,隱約的,居然從壯漢的脖頸上方看到了一顆牛頭!!

身體忽的一激靈!

怕!

這種怕似骨子裏帶的,充滿了敬畏心的怕。

雖然我並未看清牛頭壯漢的具體模樣,卻直覺他威風凜凜,自帶威嚴,令我不由得畏懼緊張。

“生人回避!!!”

許是見我打量的眼神太過直白,拉扯鐵鏈的陰差冷腔呵斥,兩張過於平滑的臉直接轉了過來,明明沒看著他倆眼睛長在哪,楞是讓我有了種被瞪穿的感覺!

牛頭壯漢也朝我微微側頭,雖未發一語,卻是不怒自威。

我沒出息的打了一個戰栗。

要不說牛頭陰帥呢!

就是牛啊。

逮著了!

實體大鬼怎麽著了,你牛比啊,你跟他們比劃去呀,有種和閻王爺單挑啊!

許是我慫慫的跪在那很老實,陰差拽著鐵鏈沒再搭理我,被束縛住的周天麗卻是拼命掙紮,身上各種冒水,皮肉腐爛,半截胳膊撅著換擋手球倔強的揮舞,“梁栩栩!你不得好死!是我失策,居然栽到蔣月娥這老雜種手裏了!但是你以為主人只有我一個幫手嗎!哈哈哈哈哈!你等著瞧吧!主人遲早會為我報仇的!你會比我死的更慘!你奶奶也會折福的!!哈哈哈!我活著時憋屈,做鬼倒是很暢快,在人世待了這麽多年,我值了,值……”

“還敢口不擇言!!”

陰差怒喝,“封嘴!!”

周天麗的雙唇當即就被鐵線穿起縫合,嗯嗯的發不出音節,只能幹瞪眼朝我發洩著憤懣。

我個賣呆的渾身一顫。

這得多疼?

難怪袁窮怕死,做出的惡行,的確會百倍千倍的還到他們自身。

但是面對此刻的周天麗,我絲毫不覺得同情,單憑周天麗對我做的惡,她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!

永不超生!

眼見著周天麗被陰差用鐵鏈拖拽到白霧中,我望著牛頭壯漢的背身,腦中叮~了一聲,對呀,這是陰司大人!

“牛頭大哥!我有冤屈!牛頭大哥!我要伸冤!救命呀!!”

燈光驟閃。

走廊變得昏暗。

身前猛然一涼,陰氣升騰,我直接看到了一雙古時靴子,微微擡眼,煞氣令我臉頰冰麻,沒待調整心情看向牛頭,就聽他聲音震震,“你這女子,為何身批陽煞命格!”

“這正是我的冤屈!!”

顧不得害怕,我擡臉看向牛頭,還好,雖然離得近,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是有著某種說不清的結界,屏障似的,看不清晰,不過真要整個高清的牛臉和我說話,我心理上也有點承受不住。

“牛頭大人,大哥,我是陽差,咱倆算是同事,這樣,我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,我就簡單做個自我介紹,我本來叫梁栩栩,家住臨海市鳳凰街,後來變成沈栩栩了,為啥會這樣呢,我可倒黴了,我的命格被周天麗偷走了!沒辦法只能借用命格活命,還請您為我做主明斷,一定要讓周天麗說出來是誰偷走的我命格!然後我好搶回來!”

“搶?”

牛頭大哥氣場雄厚,“那另一人又要披上誰的命格!此等怨恨循環,何時才能了結!”

納尼?

他一下給我問懵了!

我跪在那仰頭看他,“那您是啥意思?”

意思我就受著了唄。

“你既已是陽差,入道者更是清楚,陽間事我們插手不得,否則,要你們何用?”

插手不得?

不管我?

我唇角一顫,委屈感說來就來,想到我奶奶還為我……

“那我屈啊,您都不知道,我從十二歲我就……我特別不容易,我奶奶還……您要不是幫我那我……您……哎呀,你幫幫我呀,我師父年紀都大了,我想他好好養老……太煩人了你們……”

“呵!”

牛頭大哥低笑出聲,氣場太強了,這一聲笑好像呵斥,手一背,氣煞的我一點毛病不敢有,脖子一縮,哭音立馬就憋回去了,您要說話就說話,呵啥?

“本座見過無數陽差,有骨氣硬的,有脾氣擰的,有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,但是敢和本座撒嬌的,你還是頭一個!”

哈?

我楞楞的看他,“我沒有呀,我就是……”

正常嘮嗑麽。

我憋屈呀。

“我知你不是故意為之,否則你也不配踏道!”

牛頭大哥虎威陣陣,語氣倒是沒怪罪我,“梁栩栩,我其實認識你。”

“認識我?”

我楞了兩秒,“我哭靈的名聲都傳到下面了?”

“曾經,我見到你,還要拜禮,道一聲娘娘安好。”

牛頭大哥不和我一般見識,語氣中無端充斥起一股無奈,“本座萬萬沒想到,曾光耀一身受無數擁戴的花神娘娘,如今連命格都不趁了,但你既選擇為人,前塵往事,本座就沒必要再提,至於你今日冤屈,既是人為,本座無能為力,人世皆苦,人人都有委屈,念在曾是舊識,本座提醒你,身為陽差,就要清楚踏道的使命,蒼生需要陽差平衡,人命不可輕視,你的冤屈只能自己去伸解,拿下惡人,才是你陽差應該做的事。”

明白了。

也就是活人的事兒還得活人自己去辦唄。

我看著他,“牛大哥,既然咱是舊識,我想問問,如果我一不小心,不是我不自信啊,假如,假如我沒鬥過那邪師,我到下面了,能到判官面前為自己伸冤嗎,你們能不能給我走個後門,派倆陰差去把惡人給逮了?”

牛頭大哥嗤笑,“你奶奶蔣月娥本該壽終正寢,會有陰差引路,帶她去往陰司,你這種連命格都無的生人,咽氣便是魂斷,如何尋到判官面前伸冤?”

“是,先前是很難,現在不是……有認識人了麽。”

我眼巴巴的看他,“咱不是老相識麽。”

“那是曾經!”

牛頭大哥一喝,“休要與本座攀交情!!”

我再次縮脖,看看,總急,您都多少歲了脾氣還不好,咱說話歸說話,別嚇唬人成不。

“梁栩栩,本座面前的你已經不是花神娘娘了,想與我攀親道故,你得先累積出善德,令本座高看一眼,否則本座認識你是何人,你若是斷氣,飄蕩本座面前的也不過是一縷孤魂,不等本座靠近,你就魂飛湮滅了!”

垂下眼,心頭滋味兒再次酸澀,還以為牛頭大哥說認識我,賣個前世的面子,咱下面就算有人了,真不明不白的死了,也能討個說法,沒想到還是和師父說的一樣,我這種沒命格的,不光沒地方說理,死了還得受歧視。

“梁栩栩,你本該福氣如山,既然現在沒有福氣了,就要累積出山高的善德。”

牛頭大哥竟然溫和了幾分,“善德就是你的作為,我相信,轉世的花神娘娘不會令我們失望,陽差更要具備無上的勇氣,肉身苦楚,你好自為之吧。”

眼見他要走,我忙道了聲,“牛大哥,那我奶奶下去不會遭罪吧!她是為了我才沒有走好的!老人家一生都沒有做過壞事,損了的福報我願意替她彌補!求您別讓我奶奶受苦!”

“蔣月娥本應好走,此次因邪靈才耽擱上路時辰,不過她助本座抓住了邪靈,功過相抵,本座不會為難她的……”

“謝謝牛大哥。”

我深深的磕下頭,沒等擡頭,燈光已然大亮。

“栩栩?”

三姑晃了晃我的肩膀,“你怎麽了?”

我楞了兩秒,這才發現自己是跪在了應急樓梯間裏,而不是走廊。

沒想到追著奶奶會來到這裏,看向三姑,沒等我開口,她就疑惑道,“栩栩,你剛剛是不是通靈了?我怎麽喊你,你都不答發。”

我顫顫的看她,“三姑,你全知道對嗎,所以你配合奶奶,不讓周天麗從她身體裏出來。”

三姑嘆氣點頭。

我抿著鹹澀,:“那奶奶怎麽就能確定,周天麗一定會來?”

三姑眼圈紅著,拿出了手機,直接點開了錄音給我聽——

“媽,你不能糊度,女鬼不來怎麽辦?”

“紅玉啊,你就信我的吧,這些年,那個邪師一直想要栩栩的命要不了,肯定憋得沒招沒落,就等著找機會好下手呢,但是呢,栩栩也學道了,屬於和那邪師一個行當裏的,如果我給了邪師一個能弄死栩栩的機會,那個邪師絕對不會派普通的鬼來,為啥,會被栩栩察覺,那個女鬼就不一樣了,她不是特別厲害嗎,她來才萬無一失,到時候,呵呵……”

奶奶發笑的聲音傳出,“我就讓她們看看我這老太婆的能耐,人老尖,馬老猾,想欺負我孫女兒,她做夢,還是那句話,他們啊,就是糞坑裏打地鋪,離屎不遠了,紅玉,到時候你可得上,栩栩那孩子心軟,瞅我那樣她肯定難受,你要攔住她,一定要讓我撐到陰差過來,我問了十幾個先生,他們都說,再厲害的東西,都跑不過陰差,陰差胳膊長,一定能把那女鬼給逮住!”

“媽,您在想想,大尤那邊……”

“你等完事兒了再告訴大友唄!”

奶奶聲腔急著,“別讓他誤會了啥,這是我自己的決定,啊,對了,你錄了沒,錄了啊,那就好,把這段話給大友聽,嗯哼,大友,我是你媽,我這麽做是自願的,跟任何人無關,我這麽走也沒覺得哪塊不好,甚至我還覺得,媽要是能弄住女鬼,相當與玉皇大帝放屁,老神氣了!”

“千萬別哭啊,誰都別哭,我最煩人哭,尤其是秀玉,你別上火,你那病不能上火,聽媽的,人啊,都有走這天,你們都要好好的,活出個樣兒再下來見我,那個,喪事就讓紅玉去辦,她會給我念經,我聽著舒心,紅玉,我再跟栩栩說幾句,你錄著啊……嗯哼!栩栩啊,椰!薩格斯站!完美!歐殼,關了吧。”

錄音斷了。

我笑著看向手機,笑的渾身發顫,喉嚨裏卻發出了無聲的哭音,淚如雨下,活像個瘋子。

奶奶,奶奶……你戳死我心窩子吧!

三姑抱著我默默的流淚,掌心摩挲著我的手臂,我們都知道,奶奶已經走了,躺在病床上的,不過是一具軀殼,皮囊,除了被瞻仰,沒有更特別的意義了。

可我還是盡快調整好情緒,我想送奶奶最後一程,要和爸爸商量這後事想怎麽操辦。

跑了那麽多次喪,我想親自給奶奶主持。

回到病房,醫生那邊已經讓爸爸簽完字,殯儀館的人來了,奶奶被裝到了小棺材裏,我想上前看看,卻被爸爸一把推開,“你讓開!!”

我踉蹌了兩步,“爸……”

病房裏很多人,孟叔來了,還有老家的親戚,他們看到我都很驚訝,六年沒見了,有親戚甚至沒認出我來,“這是……栩栩嗎?她都長這麽高了。”

“她不是栩栩啦!!”

爸爸紅腫著眼,:“她已經換姓氏了!不是我老梁家的人了!沈栩栩,你離遠點!不要靠近!”

“換姓氏了?”

老家親戚很驚訝,“大友哥,這麽大事兒你咋不說呢。”

“有啥好說的,她一個丫頭片子,本來就是不進祖墳的!”

爸爸咬牙切齒,指揮著殯儀館的人擡起奶奶的小棺材,“不用搭理她!六年前她就跟我們老梁家沒關系了!!”

我屏蔽爸爸難聽的話,執拗的跟在棺材旁,“爸,你就讓我送送奶奶,我會……”

“不用你!!”

爸爸扯著我手臂一甩,我一下沒站穩,直接撞到門框上,心肝都是一顫,爸爸眼底劃過不忍,表情仍是氣憤,“沈栩栩,你有多遠滾多遠!滾回你的小鎮子上!!”

媽媽哭得眼睛都要睜不開,被親戚攙扶著嘴皮子和身體都不趕趟,只能扯著嘶啞的喉嚨喊,“梁大友!你給我住嘴!!”

“栩栩!”

雪喬哥和純良過來扶我,三姑示意他們倆別急,湊到我耳邊小聲的道,“你爸爸是急的,沒事,我回頭會把錄音放給他聽,他不是氣你,是在氣自己,氣自己沒辦法保扶好家人兒女,喪事你就別去了,人多嘴雜,我會辦的……”

“讓開啊!!”

爸爸對著我還在喊,整個人青筋暴起,“你奶奶已經沒走好了!你還想沖撞到她遺體嗎!讓開!!!”

我抿著滿嘴的鹹澀,靠著門框挪開位置,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擡著小棺材從我面前出去,媽媽想過來拉我,爸爸直接扯著她大步離開,孟叔和一眾親戚神色各異的看了我一眼,忙不疊的跟在後面,三姑拍了拍我的手臂,也大步的跟了上去。

眼見他們越走越遠,我朝前跟了幾步,爸爸直接回頭瞪向我,“不許跟上來!你已經不是老梁家的人了!要是讓我在殯儀館看到你,我直接一個嘴巴子給你扇出去!”

“……”

我停下腳步,站在那突然無助,即使我明白,爸爸並不是真的沖我,但是……

他一直是最護著我的爸爸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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